> 散文随笔 > 我只是一只虾

我只是一只虾

原创 阿良 阿良写文章

我是一只虾,来自南方一个省会城市郊区的一个淡水池塘。别看我躬身驼背,貌似没一点骨气,可我有一双大大虾眼,我用它来观察这个世界,一对长长的胡须,那是智慧的象征。瞎眼、胡须放到别的虾身上,它就是普普通通的虾器官,可对于我,就不一样了,通过它们,掌握了知识、学会了思考。当主人喂食时,其他虾都争先恐后的抢吃时,我却游到另一岸边,在一棵袅袅的垂柳下,听主人家的女儿背书: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,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我还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叫李白的一个人,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唐朝和我们饲料里的糖精里的糖是不是一会事,我也不知道那个叫李白的究竟有多白,是不是比我们剥了皮还要白。

就是在这个池塘里,我学会了很多东西,主人家的女儿立志考取北京的清华大学,我也立下志愿,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。

别的虾吃饭的时候,我听书,并且听到了很多知识,历史地理政治等等;别的虾睡觉的时候,我望着皎洁的天空发呆,沉思,池塘的水有点污染,看天空不是清澈,我就浮游水面,看浩淼的天空,感叹我们虾辈的渺小,我还为其它虾的碌碌无为而哀叹。

我偶尔也会吟两句诗词来明志:天生我虾必有用,吾辈岂是蓬蒿人。

长期的废寝忘食导致我营养不良,使我看起来比别的虾小点。但我知道人类的那个道理;吃得苦中苦,方为虾上虾。

我知道我们虾类的最终归宿,将军肚是我们的墓志铭,饲喂员就是我们的掘墓人,但虾固有一死,有的虾死了比鸿毛还轻,他们不过是人们嘴里牙签挑刺的对象,有的虾死了,也没泰山重,仅能向世人证明虾类蛋白质含量还是蛮高的。只是人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些虾也是很有思想的。

但我不管那么多大道理,我只想离开故土,远点,远点,再远点,如果给我双翅膀,我想飞得更高。还想进到一个伟人的肚里,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,我也想沾沾光,最不济也得被一个处级领导吃掉吧。穿山甲不都进到广西“黄书记、李局长”的肚子里了?我不能像邻村一个池塘的虾辈们,在一次运输途中遇见车祸,一车的同类被一帮流浪人一抢而光,被他们吃掉,岂不冤死。

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,俺们行话叫“拔丝”。姑且叫他小d吧,小d是一个昏昏噩噩,浑天度日,胸无大志的虾,整日吃饱了睡,睡醒了吃,他的格言就是舒服一天算一天,就是对待投胎这样的大事情,他也不很计较。对了,我们虾届流行的说法就是被人吃进肚里,就是投胎了,这一生划上句号,被上等人吃掉来生就是上等人,被下等人吃掉,来生投胎不是叫花子就是流浪者,如果有幸被领导吃掉,来生就是个领导:当然,如果不小心被猪吃掉,来生就有当二师兄的可能。小d对此不以为然,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,今生过度挥霍,哪管身后洪水滔天。我常常给他灌输我的虾生,我的理想,偶尔也会用上女主人背政治课本上的词语来教导他,英特纳雄奈尔一定会能实现。但他依旧的左耳进右耳出,我行我素,不以为然。

我的理想从未放弃,我的努力从未停止,我的梦在继续。

突然有一天,当我们都在睡梦中时,一张大网将我们的空间变狭小了,张三碰李四,王五碰赵六。但我们并不慌张,因为我们知道,我们的虾生要尽了,我们要去投胎了。

很庆幸,我还是和小d紧紧地挤在一起。来不及收拾一点家当,就赶紧喊:小d兄,我们走!

尔后,虾多水少,无尽黑暗,迷糊中,我能辨出那是汽车的声音,恍惚中,我看了一眼那辆汽车,豫c牌照的车,凭我渊博的知识,我知道那是河南来的车。

在颠簸中渡过了白的白和夜的黑,我几乎快要窒息了,苦闷中,我听到了下面的对话:

“李老板,咋现在对干部做饭这么破费?都整上大虾了”

“食堂改革了,不满意率高了,我就干不成了,这年头,挣领导的钱容易,挣老百姓的钱困难啊。送点小米就能搞定领导,队里的那些龟孙太难伺候了”

“那谁,把这些虾倒到盆里,一会儿分检一下,不好的挑出来,中午大锅烩,品相好点的放着叫领导吃”

趁他们忙活的时候,我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,这是一个旧式食堂,老式的灶台,老式的烟囱,地板上泥污满地,有几间雅间倒还规整,透过一个窗口,我看到一个更大的就餐房间,桌椅板凳摆放的整整齐齐。

没来得及更仔细打量,就被一个伙夫给倒进了大锅,油煎水煮,倍受煎熬,只是没见到小d。抱怨中,我看了一眼做饭的师傅,头大,脸大,耳朵大,腰粗脖粗,真应了那句俗话:脑袋大、脖子粗一看就是一伙夫。

之后,就被分到一个个饭盒里。我被分盛到一个编号11的饭盒里。

之后,就被他们送到了各个吃饭点,好像是送给监狱值班警察的工作餐。

五六个警察围在一起就餐,小马扎,矮方桌,很温馨的就餐画面。

“现在犯人真不好管,管不好还有执法风险,前一段时间局里就一直查一个监区多年前的计分考核,一名刑释犯在社会又重新犯罪,杀了人,说在监狱行贿减了刑,省有关领导就要求查该犯有关的所有执法记录,最后查无。”说话的是一名戴眼镜的警察,黑黑的,瘦瘦的,文质彬彬,貌似他们的值班领导。

“就是,清清白白的给他们减刑,社会上的人谁信啊,不受贿也说受贿了,现今犯人确实难管,都快成大爷了,吃得顿顿不离肉,打不得,骂不得,给他们减刑咱还要承担他们社会上重新犯罪的风险。昨天值班还有个坏蛋以自杀威胁干部呢?长期完不成生产任务,一扣分,他耍赖皮,寻死觅活论堆咧,咱就是老鼠钻风箱,两头受气。就这,夜间值班还有监控监视咱,这不是主动脱了裤子让检察机关打吗,假设犯人出现意外或自杀,监狱得花多大的代价去补救啊。”

一个浓眉大眼,白白净净的警察忿忿不平地说。边说边叨菜,一筷子就把我夹住了。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,索性就闭上眼睛等待投胎吧,只是遗憾进了一个小警察的嘴。

“哟,一只大虾啊,少见,现在食堂似乎比原来强点,饭菜也懂得变花样了。”

浓眉大眼警察边说边嚼。

我的世界一片黑暗,再见我的理想,再见我的思想,再见我的这一生。

晚上,我做个梦,我躺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,四周静谧祥和,青草绿水,香味扑鼻。小d在梦中向我哭诉,他说他被留在食堂的雅间里,进到一个说话瓮声瓮气的领导胃里,脑满肠肥,污秽满腔,生猛海鲜,红肉白肉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,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虾待的地方。因吸烟而变黑的肺,因喝酒而肿大的肝,充斥静脉血的心脏挤压着胃的空间,他说他快要窒息了。

虾的命,天注定。我无能为力。

“来生我们不做虾,做人。”我安慰他道。

我只是一只虾:等您坐沙发呢!

发表评论

您必须 [ 登录 ] 才能发表留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