执盏笑
原创 仙丹姐姐 迷路者们
1
闻久是被人捡到逍遥庄的,初次到这的她就是张牙舞爪的野猫,谁靠近就咬谁。
逍遥庄如今是修仙界第三大派,在江湖颇有威名,被向来和修仙界不和的魔族惦记上。
此时,屋内。
一声脆响传来,闻久又一次把侍女送来的汤药打翻,滚烫的药汁洒在侍女手上,顿时红了一片。
侍女是个心气高的,哪里看得起下界来的闻久,扬着巴掌就向她扇去,骂道:“喝个药还要差人送五六次,一个被捡到逍遥庄的野人而已,凭什么?”
闻久硬生生挨了一巴掌,脸颊红肿,目光越发凶狠起来,几步下床走过去逮住侍女及腰的长发。别看闻久才十五岁,身形才到侍女的腰间,此刻打起架却是丝毫不逊色,又咬又抓又踢,一样也没落下。
“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她的!”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,应长歌随手变出把长剑,锐利的剑锋抵着侍女脖子。
侍女被迫停下,面上浮上层惶恐,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:“应仙尊。”
闻久没理会应长歌的到来,依旧逮着侍女“欺负”,弄得对方身形一抖,剑锋在她脖子划过条浅浅的血痕。
应长歌看着闻久的凶狠模样,眸光一闪,利落地收了剑,不由分说把她抱到床上。
“滚去再端一碗药来。”应长歌冲侍女道。他平日来本就一副冷冷的神色,此番眉宇皱起,波澜不惊的眼里酝酿着怒意,倒是更可怕了。
侍女连声应答,慌忙离开屋子。而闻久则不停地在应长歌怀里挣扎,锐利的指甲在他手上抓了几道红痕,更是一口咬上他手臂。咬得当真是狠,黏稠的血从手背留下,染红了白衣。
应长歌眉头皱了皱,一把拉开闻久,单手挑起她下巴,手再一用力,闻久的嘴就被迫张开,露出那尖尖的牙口来。
“你这虎牙生得不乖。”
话落侍女就端着药汁回来,头也不敢抬地递给应长歌。
“滚去戒律堂领罚。”应长歌依旧冷冷道,手端着药硬生生给闻久灌下,闻久一个不防咳嗽起来,嘴里的药一分不少吐在应长歌的衣衫上,染上褐色的染痕,应长歌只是淡淡扫过,继续灌药。再厉害的猫,也会遇见卸掉它爪子的人。
2
“我要收她为徒。”应长歌话落,整个大殿安静下来,都用万分怪异的目光盯着应长歌和闻久瞧。
大殿的上方坐的是逍遥庄的庄主陆翎,应长歌的师兄,打小抚养他长大,情谊深厚。
“我不同意,你忘了她的身份?”陆翎开口,话中尽是冰冷之意,“以你长歌仙尊的名号有的是人才拜你为师,何必收一个家破人亡、灵根顽劣的野丫头。”
闻久本是低着头,安静地站在应长歌身旁,毫无存在感,此刻却猛地把头抬起,目露凶光,满脑子都回荡着“家破人亡”四字。
在众人并未防备之际,她一把逮下腰间的玉佩,狠狠向陆翎砸去,好不容易安静的野猫又张牙舞爪起来,让人头疼。
闻久在乡间就是个野孩子,放弹弓射鸟的事常干,准头极好,此番一个玉佩正砸在陆翎脸上,顿时惹恼了他。
陆翎大概是气得极了,手执一盏茶灌入灵力向闻久袭来,闻久不过寻常子弟,哪里躲得过这些,下意识闭上眼。
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,闻久只觉耳边一阵风擦过,随后是茶盏碎落的声音。她悄悄睁开眼,却见应长歌挡在她身前,白衣翩然,身形挺拔,宛如一座高山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。
“我今日定会收她为徒。”
她眼眶忽然红了,这是她父母双亡后第一次有人护她,可她不该连累他的。
夜深,一轮弯月悬挂在墨色的空中,朦胧的银辉洒落在下方,映下深深浅浅的影子。
本该闭灯歇息的逍遥庄此时却是灯火通明,原因无他,应仙尊收的唯一一位徒弟逃了,仙尊派人来寻。
逍遥庄结界处
闻久紧紧揽着自己的小包袱,也不敢点灯,就踉踉跄跄走着,一张小脸上颇为镇定,但若有光的话,必定会看见那脸上密布的冷汗。
闻久眸子惶恐地往四周打量,勉强镇定心神往前走。突然一头野兔就从林间窜出,撞向闻久的小腿,她只当是骇人的野兽,顿时惊叫一声,手上的包袱甩在一边,抱着头蹲下,身形不住地颤抖。
“你逃什么?”她耳边传来声秀润的男声,正是应长歌。
闻久向他望去,她双眼红通通的,几缕发丝紧贴在脸上,衣衫上满是泥泞,十分狼狈。
应长歌伸手将她扶起,随后蹲下身背上闻久。他后背宽厚,总藏着一方温暖,让闻久忍不住靠一会,再靠一会。
“我总会护你一世安稳的。”
应长歌的这句话,她深深记在了心里。
3
十年后
今日的逍遥庄万分热闹,下界想要修仙的都各自前往心怡的门派拜师,逍遥庄自然不缺人来。
程蓉立在一众人里,身着一袭秀水长袍,腰佩玄缨宝剑,作富贵人家打扮。她五官明艳,神情间有些傲倨,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倾慕、嫉妒之意。
忽然人群又是一阵闹腾,只见逍遥庄内门弟子结队出来,服饰统一整齐,英姿焕发,齐声对陆翎道:“参见掌门。”
这帮弟子是来帮忙的,挑出前来拜师人中的资质欠佳的遣送下山,留下灵根聪慧的弟子。逍遥庄弟子一来,他们个个翘首以待,都希望自己被选中。
就在弟子都忙活起来时,闻久和应长歌才姗姗来迟,两人都身着白衣,神色清冷,浑身晕染着逼人的气势,天生自带冰冷。
“他们是谁?”程蓉开口问旁边的人,眉宇间有些好奇。
“他们啊……男子是修仙界第一的应仙尊,无霜殿殿主。”那女子在逍遥庄待了三年,是个外门弟子,她存着讨好的心思细细开口,“那女的叫闻久,下界来的,天赋不算异禀,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成了应仙尊唯一的徒弟。”
程蓉早听闻应长歌名号,却是没见过真人,如今才知道他是个美如嫡仙男子。原本她对拜师没有什么要求,此番却是非拜应长歌为师不可,于是顿时觉得人群中的闻久刺眼起来。
“你去挫挫那个叫闻久的威风。”
“我?”女子惊讶,顿时摆摆手,“应仙尊的徒儿哪是我惹得起的。”程蓉闻言也不在意,从袖里掏出个玲珑剔透白色灵石出来,隐隐约约冒着幽光,是上乘品种颇为珍贵,对修行有益。
女子笑呵呵地收好灵石,道:“我早就看不惯她了,今日正好教训她。”
女子一路往闻久走去,眸子含着几分幽光,显得她面目可憎起来。趁着闻久不注意女子就伸出脚,想要把她绊倒,在众人面前出丑。
闻久似有所感,往后一脚踩在女子脚背上,随后两三步绕到她身后,轻轻往前一踢,对方就如狗啃泥一般摔在地上,惹得众人一阵欢笑。
“你个毒妇。”地上的女子恼红着脸爬起来,“唰”一声抽出腰间佩剑,双目猩红,直直向转身的闻久刺去。
闻久只闻背后有风声,还未做出反应剑已经逼近后背,想躲已经躲不过,就立在原地准备硬生生承了这一剑。
下一刻她却是被人揽进一个怀抱,鼻翼间尽是淡淡的沉檀香,那般令人心神安定。
应长歌执剑而立,把女子手中的长剑挑落在地,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:“外门弟子执剑伤人,今收回术法,遣派下山。我徒儿受了惊,今日就先回无霜殿了,告辞。”
除了程蓉一脸愤恨外,剩下的人都惊羡闻久有这样的好师父
应长歌揽着闻久到了无霜殿,一路上默不作声,脸上寒霜密布。闻久也不言,到了殿内就自觉跪下,垂着头道:“弟子知错,不该当众失态。”
闻言他眉头一皱,却也没说什么,转身进了殿,保持一贯的清冷作风。
闻久偷偷转头看向他的背影,眉宇间一片坚毅,跪地的姿势端得更挺拔。
我是他徒儿,一定要谨言慎行,一定要优秀,不可以丢师父的脸。
4
翌日,拜师大会
逍遥庄的大殿上站满了人,各大殿主聚在一起,就连一向不喜出面的应长歌也在,他身旁自然是闻久,再往上就是逍遥庄庄主陆翎。
下方还未入门的弟子按天姿由高到低的顺序站在一起,都神色恭敬,静静等待着殿主的挑选,然后拜入师门。
程蓉天姿算是高的,此刻她眸光毫不加掩饰地望向应长歌,手心积满了汗,希翼着坐在座椅上的身形能向她走来,然而应长歌事不关己,未动收徒的念头。
正沉思着,她耳边忽然出现道声音,程蓉抬头望,竟然是庄主陆翎。
“丫头,你可愿做我徒弟?”
程蓉紧抿着唇,暗暗向应长歌望去,却见对方一丝目光也未向这边投来,顿时脸色白了白,咬牙道:“庄主恕罪,程蓉……想拜应仙尊为师。”
此话一出顿时如一道惊雷炸开,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程蓉投来,打量着这个面容惊艳、富家做派的女子。
陆翎被拒绝也不尴尬,反而颇为亲厚地笑着,道:“既然如此,长歌你就收了程小姐为徒吧。”
程蓉的身份他知道,是下界第一富商程家的女儿,身世高贵,天姿也算不错,虽不能配得上做长歌的徒弟,但也比闻久那个祸害好。
应长歌听着自家师兄此言,身形顿了顿,平静澄澈的目光淡淡扫过程蓉,并无欣喜之意,良久他才道:“既然要做我的徒弟,那就打过九儿再说。”
闻久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,一时间有些晃神,随后敛好神色,往殿下走去。
陆翎对应长歌的此番作为颇有不满,皱着眉道:“不可,闻久在山上已修行多年,早有灵力,而程蓉不过一介凡人,如何打得过她。”
“灵力而已,封了就是。”话落,应长歌指尖一道橙色灵力萦绕着闻久,一举封了她灵力。
故此陆翎也不好多言,默认了这场打斗。
闻久程蓉两相对立,一神色清冷手拿普通匕首,一气势逼人手执一柄上品玄缨剑,仿佛是闻久落了下风。然闻久却镇定得很,立在原地不动,等到程蓉出手了才颇为悠闲地接上几招。
一来二去程蓉仿佛被戏耍一般,眸子深处顿时多了丝阴狠,手下的招式越发凌厉,直直向着闻久胸口刺去。
闻久执匕首挡过,随后抽剑而出拉开距离,然而本该就此住手的程蓉继续拿剑逼近,一剑刺向闻久左肩,血在肩上染出多妖艳的花。
大殿顿时噤声,神色有些怪异,谁都知道闻久刚刚是秉着“点到为止”的规则才抽身,哪知程蓉却没有停手,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?闻久淡淡扫过肩上的血,眸子闪过丝暗光,也不再谦让了,两三下挑落程蓉的剑,一掌拍在她肩上逼得她生生跪下,发出“咚”的脆响。
程蓉落败,应长歌自然没理由收她为徒,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收徒的心思,于是领着闻久离开。而程蓉还是拜了陆翎为师,只是心底越发憎恶起闻久来。
5
拜师大会后逍遥庄的日子就归于平静,直到一年一度的历练到来。
历练是为庄中资质较高的弟子准备,各大师尊不允同行,若遭遇危险只能自行面对,所以此番弟子的师父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安在自家弟子身上。
唯独应长歌是个例外,整日和闻久待在宫中,除了让她练习术法外并不多言,无霜殿一如既往地寂静。
下山的日子定在晚上,闻久依稀记得月色朦胧,灯火摇曳,而应长歌的眼底星星点点,碎着细光,氤氲间恍若藏了几分担忧。
“此去山下观望而行,定要护自己安全。”
闻久点头,头也不回地下山,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众师兄弟,无人知晓她心底的不舍。
此次历练的地方是荒废已久、魔族留下的洞穴,刚一进去就寒气直冒,四周阴森无比,就算点着火折子也显得黑漆漆。
闻久冷着一张脸,举着火折子往四周打量,灯火映得她黛眉如画,一双斜长而幽黑的眸子显得深沉,面容绝顶,自是倾城之容。
程蓉暗暗咬牙,不动神色地向闻久凑过去,只跟在她身后却又不答话,神色一贯傲倨。
忽然有人惊叫起来,只见四方多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藤,行动迅速,仿佛生了双眼睛般,转眼间火折子就灭了一半,大多师兄弟被青藤缠着,挣脱不了。
闻久目光凝了凝,伸手护住折子挡下青藤的攻击,而青藤似乎怕火,一时不敢靠近她。
程蓉似乎也明白这一点,紧紧跟在闻久身后,随后眼珠子转了转,动起坏心思。她暗暗掐了个诀,一掌熄灭火折子,原本畏惧的青藤顿时如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。
闻久淡淡扫她一眼,手下掐诀,一瞬间飞到洞穴上方,而原本由她挡着的青藤纷纷缠向程蓉。程蓉面色一惊,慌忙拿出剑来斩断藤蔓,然而藤蔓越发疯狂,把她缠得死死的,动弹不得。
上方的闻久忽然在手中亮起火苗,居高临下地望着她,面容似乎埋在一片阴霾里,带上带上几分难以察觉的嘲弄,没有出手救她的打算。
程蓉的剑早脱落在地,整个人被藤蔓缠得连喘气都困难,像会被生生绞死。
“救我,救我……”她祈求。
闻久不动,神色淡然地看着下方的一切。
见此,程蓉顿时面目可憎起来,恶狠狠道:“你……你是应仙尊的徒弟,你不救我,会给应仙尊蒙羞的,说……说他教出个冷血的徒弟。”
闻久神色一凝,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火苗袭向青藤,一时间藤蔓被烧了大半纷纷化作灰烬,而程蓉安全落地。
闻久没注意到她身后蔓延而来的青藤,藤蔓上带着朵巨大的深紫色花,花出其不意凑到她右耳边,竟然发出一声嘶吼,声音震耳,就连原处的弟子都受不了,又何况如此近距离的闻久。
然而闻久只是伸手捂住耳朵,眉头微皱,以万分干净利落的手段烧掉藤蔓,轻轻落了地。
6
一行人经过刚刚的一番打斗,神色都略显疲惫,纷纷在洞穴内找地方歇息,抱着身上带的干粮狼吞虎咽,没有儒雅之风可言。
闻久不喜同人交往,一个人坐得离师兄弟们远远的,疏离淡漠得很。
程蓉不知想到什么,一个劲往往着她那边看。
刚刚她离那朵花那么远,双耳都被震得发疼,而闻久右耳直接靠着那朵花,该不会是聋了吧?
她心底忽然冒出阵欣喜,迫不及待地起身凑到闻久身边的不远处,压低声音道:“闻久?”
闻久背对着她并不理睬,一时间程蓉分不清她是右耳聋了导致听力下降,还是不想理她,只好收敛心思回到原地,仍旧细细打量她。
就当众人准备歇息时,洞穴里面窜出个人来,一头墨发尽数披在脑后,面容妖异,身着有些散乱的紫色长袍,周围萦绕着魔气。
“魔……魔族。”有人开口,一时间逍遥庄的弟子都神色凝重,手紧紧握着佩剑,仿佛要决一死战。
“原来是逍遥庄的人。”那魔头显然也没想到洞穴里有人,所以面上有几分惊讶和玩味,“本宗主今日心情好,你们统统放下佩剑、抱头蹲下,我就放你们一马,怎么样?”“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讲信用?”有人质疑。
“就凭我温自凉的名号。”
此话一出就没人质疑了,纷纷放下佩剑蹲在一边。魔族宗主温自凉是出了名的脾性古怪,或许上一秒在同你笑呵呵地谈论,下一秒就能眼也不眨地杀了你,当然,他也是出了名的守信用。
温自凉看着逍遥庄弟子的行为满意地点头,脸上的玩味越发显眼,只是在瞥到不远处背对着他坐着的闻久,神色顿时阴沉起来,一掌就向她袭去。
程蓉就那样看着闻久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掌,心中疑惑四起。
闻久聋的应该是右耳,那还有左耳可以听见,怎么会毫无防备挨了这一掌?除非,她之前左耳就是聋的,一个聋子还敢给应仙尊当徒弟?
程蓉冷笑,眼中一片深沉。
而另一边两人打得如火如荼,闻久拿着佩剑勉强同温自凉接了几招,最后却不得不用上灵力同他纠缠。
灵力一出温自凉忽然又不打了,盯着闻久身上的灵力若有所思,最后说出几句让人不懂的话:“原来你是秀水村的人,秀水村的人还给逍遥庄当弟子,真是有意思,后会有期。”
闻久虽听不见但会唇语,可温自凉的话她一个字没弄明白,等她想细问时他已飞出洞穴。
7
等到闻久他们回到逍遥庄时已是半月后,闻久的右耳终于能听见声音。
隔着逍遥庄老远就看到个身形守着,还以为是哪个殿主在等自家的徒儿,走进一看却发现是应长歌,这着实把闻久惊讶得立在原地,傻傻问:“师尊怎么来了?”
半月未见应长歌神色更加冷了几分,依旧那副傲雪凌霜面容,一袭白衣立世。
“在等你。”他冷淡道一声率先转身离去,没听见闻久的脚步声,又道:“还不走?”
那时岁月静好,尚不知人间离苦。
时光悠悠,转眼间又过了一月,上界第一大派武当传来请帖,邀请逍遥山庄各大殿主前去论剑,以切磋术法。
这种大会按理说弟子是不应当去的,奈何应仙尊要求,加上历练中闻久表现最为优异,故此成了唯一一位去的弟子,着实惊羡了同门,程蓉更是气得把屋里的东西砸了遍,连夜术法传信,也不知是给谁。
夜深,月色浓郁,逍遥山庄忽一阵动荡,竟是魔族封印松动。向来淡然的应长歌眉宇间难得出现几分凝重,把许久未用的佩剑九天拔出。
“在无霜殿待着!”话落已飞身出了殿,夜色中不见踪影。
九天一出,祸乱必来。
闻久心头多了丝不安,可这不安从哪里来她却不知。
过了许久外面的动荡才微微平静,可无霜殿却多了位不速之客。
“拜见师姐!”程蓉推开无霜殿的门,笑意嫣然,装模作样对闻久行礼,甚至破天荒叫了声师姐。
闻久转头看她,眉宇间露出几分凌厉,道:“此处不欢迎你。”
“别啊,不欢迎也没关系,我只是来让师姐把去武当的资格交给我而已。”
“白日做梦。”闻久双眸中凝上寒霜,一拂袖就往殿外走。她虽不能同程蓉动手,残害同门,不和她待在一个屋子总归是可以。
“师姐,你说你一个左耳聋的人,怎么有资格当应仙尊徒弟?”
闻久顿住,脸色略微发白。
“你说应仙尊如此完美如嫡仙的人,会不会接受身体有缺陷的弟子?哦对了,你从来没同应仙尊说过你耳聋的事吧,那你就是欺师,如此品行不端,应仙尊怎么会容忍你。”
“就算我给你,师尊也不会答应的,他不喜欢更改决定。”
“他会的!”程蓉忽然厉声,一张脸在灯火下看起来有些狰狞。
“哈哈,本宗主也觉得他会。”收到程蓉书信的温自凉赶来,利落地从窗口飞进,手中魔气凝聚,直直向着程蓉而去。程蓉不躲不避,任由对方一掌拍在胸口,鲜血从她口中喷出,程蓉半跪在地。
“哪里来的孽障。”闻讯赶来的陆翎一把推开闻久,匆匆走进屋与温自凉搏斗,温自凉接了几招就不再纠缠,飞身离开,留下句“后会有期”。
陆翎没有去追,而是收好佩剑为地上的程蓉把脉,不过一会就面色凝重,只得先替她点了穴,道:“灵根尽断,魔气入体,此事严重,等师弟回来再议。”此刻闻久忽然就懂了,懂了程蓉为何那般肯定她能去武当。
“找我何事?”应长歌执剑而来,停在闻久身边,淡淡扫过殿内的一切。
“灵根断,魔气入,只有武当的玄莲可医,你明日带程蓉去武当。”
应长歌略微颔首,突然转头看向闻久,道:“委屈吗?”
他眉宇间一片温柔,面容上有一种闻久看不懂的坚定,仿佛只要她说委屈,就不会答应程蓉去武当。
可闻久知道不是的,他是修仙界第一高人,他要身负苍生,他要救死扶伤,他不能有私心。
“不委屈。”闻久道。
8
应长歌带着程蓉去武当的第十五日,温自凉终于来了,带着魔宗众人杀上逍遥庄,直奔无霜殿而来。
闻久听着动静手拿佩剑,修长的身形立在灯下,怔怔出神。
“本宗主来了。”
“恭候多时,接招。”话落闻久已经先挑剑而出,剑势凌厉逼人,刀刀要见血。
那一夜的无霜殿可谓是遭了秧,殿内树木尽数被剑风所折断,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,刀光剑影无数。
闻久当然打不过温自凉,身上中了数剑,朵朵血花在白衣上开得妖艳,正欲拼死以斗,温自凉瞥见原处的人影忽然停了手,让身后的魔宗弟子上前搏斗。
闻久深觉有点古怪,然而魔宗弟子已经出了手,她只得手拿长剑应战。半盏茶功夫不到,那些弟子尽数倒地,血染红青石板,也为闻久眉宇添了几分杀意。
“该你迎战了。”闻久望向温自凉,却见他笑得一脸莫名,让闻久心下一沉,若有所感地转过身,身后远处是赶来的陆翎等人,皆一脸愤怒地望着她。
再看倒下的魔宗弟子身上的服饰,不正与逍遥庄道袍有五分相似吗?所以陆翎是误会她残害同门。
“你已经不能回头,陆翎向来不喜你,你说他会不会借此把你遣派下山。再者,你觉得你觉得你那一心心怀天下的师尊会不会信你?”
闻久攥紧手中的剑不敢搭话,她不知道应长歌会不会相信她,她也不敢赌。
良久,闻久道:“就算我被赶下逍遥庄,我也不会跟你走。”
“我可以复活你秀水村的人。包括你爹娘。”
当夜逍遥庄传信修仙界,闻久勾结魔族叛出宗门,自此与逍遥庄两不相干。
此后三月,上生之境魔族封印再次动荡,应长歌前往查探。
此时,上生之境
闻久皱着眉头跟在温自凉身后,鼻翼间一阵恶臭,四周都是阴森白骨和暗沉的血迹,洞里阴气直冒仿佛由长久不散的怨气凝结而成。
“你为何如此肯定我能解开魔族封印?”闻久忽然问。
“因为你是秀水村的人。”
“是又如何?”闻久眉头皱得更深。
“应长歌没告诉你?当年……”
“住口!”应长歌的冷斥传来,藏着几分不自觉的慌张,一剑刺向温自凉。
“秀水村地底下埋着一支魔族封印。”
“住口!”
“秀水村全灭可是跟你师尊有很大关系。”
“住口!”应长歌又是一剑,气息隐约不稳。
“应长歌当年把魔族封印引在秀水村,每当封印不稳就会地冒异火,烧尽秀水村,但他答应会护着你村里人,可他没有做到,他收你为徒不过是因为愧疚。”
竟是是这样。
闻久忽然执剑上前挡在温自凉身前,长剑没入应长歌肩膀,她背后同样被温自凉匕首刺进背里。她为他挡了一剑,不过应长歌不知道而已。
她忽然笑了,笑意凉薄:“你利用我村里人,我伤了你,我们两清。”昔日师徒终究只是过往,从此执剑相向。
9
三日后,应长歌跌跌撞撞回到逍遥庄,脸色苍白,身上衣衫沾上不少泥泞,左肩上一抹血红刺眼,应当是一步步从上生之巅走回来的。
刚到逍遥庄大殿,陆翎就匆匆出来迎接,一手扶着应长歌,满脸怒容:“师弟怎么受了伤,莫不是闻久那个孽障对你动了手?待我去魔宗会她一番。”
应长歌死死抓住陆翎的手,双眸多了点波澜,道:“师兄,秀水村一夜间被异火焚烧,是我没护好他们,是我没护好她。”
“无事,当初你只是去查看魔族封印,延误了到秀水村的时机。”陆翎是真心疼这个从小长大的师弟,看不得他此番失魂落魄模样,连声安慰。
应长歌不言,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向陆翎,忽然抬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。
陆翎一惊,发现自己动用不了灵力,当即沉下脸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“对不起师兄,她解开魔族封印就解开吧,她的事我承担后果。”应长歌手下了个昏睡咒,把睡过去的陆翎揽到大殿的榻上,随后在大殿四周结上结界,对外宣称庄主闭关修炼。
闻久,这是师尊能为你做的唯一事情。随后应长歌如一弯鸿影消失在殿外。
而闻久在赶往无涯底取无涯花的路上,温自凉说得对,她已经不能回头。
无涯底凶险,有凶残至极的魔兽镇守,四周弥漫魔气,若是修仙者在此处使用灵力,必会反噬。
闻久刚到就看到满地的血痕,和驻守魔兽的残骸,空气中飘荡着经久不散的血腥气。
很显然,已经有人来过了,而无涯花仅有一朵,怕是已经被摘走,但总归还是要下去看看。
闻久手牵无涯旁的藤蔓,攀着岩壁下去,岩壁下方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闻久突然脚下打滑,整个人悬空在外,加上岩壁潮湿,根本站不住脚,只得攀附藤蔓继续往下。
奇怪的是崖底的血腥味并没有消减一分,反而越发浓郁。闻久正疑惑,藤蔓突兀地发出一声响断裂开来,她直直往下掉落。
“孤月,召来!”闻久掐诀召唤自己的佩剑,然而有人先一步把她揽在怀中,一路飞升到无涯顶。
无涯顶有光,闻久这时才看见救她的人衣衫上全是血,伤势颇重。他指尖颤抖着拿出朵花,细小的一朵,泛着蓝色幽光,是无涯花无疑,解开魔族封印的最后一样东西。
他的面容很陌生,闻久从来见过他,然而看到他满身是血时心头泛上阵痛。
“你是何人?”
回应闻久的是近忽狼狈而逃,却又夹杂着落寞的背影。
10
天边忽然炸开几道惊雷,声音震天,弄得鸟惊飞野兽逃窜,狂风四起,席卷草木无数。
闻久和温自凉立在惊雷的下方,四周结着个诡异的阵法,依稀可见黑色的气息萦绕在周围。
“可以了,开始吧。”温自凉走出阵法外,眼底尽是炙热浓烈的光,他等这一天已经上千年,魔宗君主也被封印了千年。
闻久只身站在阵法里,用佩剑划破自己掌心,掌心贴地,只见不断的鲜血从她掌心溢出,奔向阵中的每一件法器,这一幕看起来荒诞又诡谲。
“开了开了。”温自凉不住地念叨,神色疯狂地望着天边,天边缓慢开出个大洞,源源不断的魔气从里冒出,染黑整片天。
“汝乃孤后辈?”雄浑苍老的声音从洞里传来。
“弟子温自凉,恭迎君主回归。”
洞里人不再多言,只笑得古怪。
千钧之际应长歌踏剑而来,白衣翩翩,神色漠然,仿佛周身都环绕着光,是救天下于水火的应仙尊。他不去看下方的两人,手凝灵力结成另一个阵法,直直往着洞口冲去。
封印才开了一半,绝对不能被打断。温自凉慌乱地想,忽然一把踏进阵中,手掐着闻久脖颈,面色阴冷。
“应长歌,你若再踏进封印一步,别怪我弄死你徒儿。”
天上的身影一顿,手中灵力渐渐收回,转身往着闻久这边奔回。
温自凉将闻久推向应长歌,自己则飞身前往洞口,然而洞口依旧在缩小,他转过头正看见应长歌一剑刺入闻久胸膛,任由她如残蝶般跌落。
“不!”他赌错了,他以为应长歌对闻久有情,他以为他不会动手的。温自凉双目猩红,发了狠往闻久奔来动用灵力为她疗伤。闻久不能死,闻久死了封印也解不开了。
闻久仿佛感受不到痛般,只一个劲望着天边向封印飞去的应长歌,用尽力气才吐出句:“不要,师父……”
应长歌刚刚那一剑只是假刺,目的只是把温自凉吸引到她这边,应长歌真正要做的是以身殉道,再次封印魔族君主。
天边宁静了,一切归于平静。
“呵呵,好个应长歌。”温自凉松开闻久,连声喃喃,“那就让你徒儿陪葬好了。”话落手中化出把剑,一剑刺向闻久,却被一道力打破。
“尔等孽障怎敢造次。”修仙界所有门派赶来,生擒温自凉。
而陆翎则落在闻久身旁,怒目而视,道:“孽障,你怎么能害你师父,你忘是谁把你捡入逍遥庄的吗?你不知道他为你做过什么吗?”
一个琉璃球丢到闻久脚边,里面多出点画面,闻久看见她被应长歌从火海中救出,看见自己抱着应长歌说自己左耳疼,原来他是知道她耳聋的,可后来她却连夜发烧把这一切忘掉。
画面一转是逍遥庄,她看见应长歌满身狼狈地回了逍遥庄,看见他弄昏陆翎,看见他在大殿撒下结界。
然后是无涯底,他满身满身伤痕同魔兽搏斗,他给自己施法换脸,穿着一身血衣把一朵花递给她。
闻久想哭,却发现心力憔悴连哭也不会了,于是她敛好自己的神色,手拿佩剑。
陆翎还没看出她要做什么,闻久已经一掌拍向人群中的程蓉,弄得她口吐鲜血痛苦叫喊,灵根再次断裂,下辈子只能如残废般生活。
“要你生不如死!”闻久一字一句道,随后飞身到天边,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剑贯穿自己胸膛,手结阵法,再次打开个细小的封印,一头进入。
师父曾经问我委屈吗?我说不委屈,当然不委屈,因为委屈的只是那一瞬而已。那一瞬过了,委屈藏在了心底,怎么偿还也于事无补。
所以你用生生世世来恕罪吧,师父。
(此文写得还算好,然而掐点不正确,多了些不该有的情节,然而同一个情节使用多次让人烦闷,有些句子没有存在性)
执盏笑:等您坐沙发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