臭干子男孩

丹心 初丹德月

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，外面阴雨蒙蒙，茶馆里也冷冷清清，每当天气不好，冷空气遍布全身的时候，嘴就特别馋，会很想吃东西。看到微博上辣条企业卫龙从乐天下架的信息，就特别想吃辣条，从楼下的超市买了几包卫龙牌辣条回来后，吃着吃着就想起了一个人，今天想聊聊他的故事。

我不知道大城市里的小孩小时候会不会吃辣条，但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，辣条一定是小朋友手中最耀眼的零食。所有童年的回忆里好像都会有辣条的出现，再难过的时刻，只要吃根辣条就会觉得浑身都闪烁着幸福的光芒。

小学的时候零花钱少，就吃一毛钱一根的辣条，初中的时候零花钱多了，就吃五毛钱一包的辣条。就是在这个吃五毛钱一包的辣条阶段，我迎来了我的新同桌，一个从上届毕业班回来复读的瘦小男孩，有着圆圆的大眼睛，喜欢抖腿吃零食，常常套着一件宽松的卫衣和浅色牛仔裤穿行在教室里。他不是用功读书的那类学生，也不是那种活跃在篮球上的耀眼男孩，现在想想，他唯一的爱好，就是吃零食了，而且特别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吃零食。

每次课间休息的时候，他就会冲出教室，跑到学校的小卖部，买上一瓶可乐和几包辣条，然后趁着上课铃响之前急匆匆的跑回教室。当老师转过身开始讲这节课的内容时，他就会小心翼翼的掏出他的辣条和可乐，喝一口可乐，再吃块辣条，等老师转过身面对我们的时候，就赶紧吞下嘴里的辣条，假装很认真的看着黑板，等他吃完了所有藏在抽屉里的辣条后，才会翻开书开始这节课的学习。记得那时候他特别喜欢吃一种叫臭干子的辣条，每次都要拿几块给我吃，有淡淡的泡椒味儿，并且很有嚼劲，最后导致我也很喜欢吃臭干子了。

他经常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来防止老师发现他在偷吃零食，记得有个炎热的夏日午后，正当我被窗外的炎热搞得昏昏欲睡时，他用手肘碰了碰我，让我留意他的新发明，我转头看过去，发现他在课桌正中间用小刀钻了一个洞，我很不解的看着满头大汗的他，问他弄个洞干嘛？他也不说话，掏出一罐可乐打开放在抽屉中央，然后拿出卡在课本里的一根吸管从桌面的洞口放了下去，低头吸了一大口可乐转过来一脸满足的看着我说：怎么样？厉不厉害？从那以后，班里每次换位置时，他都要把他的课桌带走，老师转过去写字时，他就挪开放在洞口上的书，吸管便浮上来了，含着臭干子猛吸一口可乐，然后又把书推过来遮住洞口，整个初三的时光里，旁边都是吃着臭干子，喝着可乐的他。

不知不觉中，我们就毕业了，毕业后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，也就彻底的失去了联系。高中三年忙着适应新的环境，认识新的朋友，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封闭式生活，只有放寒暑假回来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初中的小闺蜜们聚聚，也会经常聊起以前初中班上同学们的近况，但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说起过臭干子男孩。等到我高中毕业的那个假期里，偶然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臭干子男孩自杀了，后来又去问了几个朋友都确认了这件事，当时只觉得很震惊，他那么乐观的一个男孩，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。有的朋友说是因为家庭原因，有的又说是因为感情原因，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原因，只是各自推测着，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选择这种方式离去。

他和我只当了一年的同桌，而且除了上课时间，其他的时候也不会常常在一起玩，在我众多的同学里并不属于感情特别深的那种朋友，但却是我长到这个岁数以来认识的所有人里第一个离世的年轻人，所以一直耿耿于怀。从那之后，不管我在哪里看到臭干子，都会想到这个臭干子男孩，有几次我还特意买了几包臭干子吃，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了，可能是臭干子的配料变了，或者是我的口味变了，更可能是因为少了那个陪我一起吃臭干子的同桌。

现在很少再吃辣条了，超市里也买不到五毛钱一包的臭干子了，不知道那张他钻过洞的桌子流落到哪些学弟学妹的手中了，他们会不会也像臭干子男孩一样偷偷用吸管喝着可乐吃着辣条。那时候上晚自习的期间，我们前后两桌总会围在一起小声哼唱各自喜欢的流行歌曲，别人唱歌的时候，他就会眨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静静的听着，那个干净稚嫩的眼神，到现在都历历在目。

现在，当初的初中同学们都纷纷踏入社会参加工作了，甚至很多都结婚生子建立新的家庭了，就算并不常常见面，但每隔几年还是能在老家的街道上碰见曾经的他们，男同学们从瘦削的青涩少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胖大叔，女同学们从不懂打扮的羞涩少女变成了美丽优雅的大姑娘。曾经青涩的模样都被岁月拂过的面容替代了，只有这个臭干子男孩，一直停留在那张青涩的面容里，永远不能走出来。我依然没有学会怎样跟一个熟悉的人做一次永久的道别，或许是我太懦弱了，也或许是我还没看透这生与死。我从来不愿让自己去假设一些身边亲近之人与世长辞的时刻，总觉得这些事情离我还很远，可还是会从很多朋友口中听到他们经历过得痛苦记忆，我除了惋惜更多的却是害怕。也许，我永远都不能学会怎样去平静的面对生死，我只能常常告诫自己，活得更用力点吧，至少，我这一生不会白来一趟；至少，我可以替那些我在意的离世之人，把他们没来得及经历的人生，都走走，都看看。

“生如夏花之绚烂，死如秋叶之静美”记得高中第一次遇到泰戈尔的这首诗时，激动到不能自已。想把这句诗送给这个臭干子男孩，虽然你的一生很短暂，甚至没有实现什么伟大的目标，但在我眼里，你就是那最绚烂的夏花，匆匆一现却明亮一世的夏花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去，或许在你没心没肺的面容之下，还隐藏了许多难以诉说的故事和辛酸，但再痛的伤也会有愈合的一天，再黑的夜也会等到下一个日出。来生，请你再勇敢一点，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，想看看你慢慢老去的模样，这辈子，就让你任性一次吧。

再见，如果有下辈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