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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闲话紫砂壶——花器篇》

原创 鉴和 文瞻别墅

中国民间,可谓事事皆学问、处处皆生活、处处皆乐趣。大抵国人经历了太多沧桑巨变,让民间少有了“宁折不弯”的刚性“视死如归”的豪情。取而代之是逆流、绝境下“生存第一”的信条和弹性,毕竟,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,动不动就举国“玉碎”,中华文明以何延续千年?民间的聪明智慧取之不尽;民间的艺术灵感用之不竭。国人总有法子用手头有限简单的材料佐以无穷创造力把枯燥、艰辛生活调剂的有滋有味,并把这种能力赋予装点在日常生活、平常器物上。

壶,不过是盛装器皿,多以储水为主,且种类材质繁多:陶土革木匏、金石竹瓦瓷;玻璃、树脂、塑料,几乎任何一种分子形式稳定的物质都可做壶。它也同人类生活、生产息息相关,可以说,人类文明还未形成时,就伴生出“壶”的功能概念、制造技艺和日常应用。自明朝,伴随我国生产力水平逐步增长和茶叶文化昌隆崛起,壶不再以单纯储水为目的,其体积逐步缩小,繁生出搭配饮茶需求的制壶工艺,此后百年俨然出现一派雅致清新的鉴壶风尚,组成独具中国特色的茶饮文化。

“人间珠宝何足取,岂如阳羡一丸泥”这“阳羡”就是陶都宜兴古称。宜兴紫砂壶有历史记载200余年,虽同金、石、陶、土文化相比还是“年轻人”,但依然是内涵丰富,审美层次包罗万有的中华历史文物瑰宝,非浸淫数十年不能拢其一二也。诺大乾坤,若论茶器,吾独爱中国宜兴紫砂壶制品。宜兴和紫砂的历史渊源今天暂不谈,由于篇幅所限特选紫砂门类之“小枝”着重聊聊紫砂壶中对“花器”这门类的制作和鉴赏感受。

“花器”又称“仿生器”就是把自然元素和灵感运用施加在紫砂壶成型工艺中,使作品活灵活现贴近生活。首位把此观念应用在制壶领域的就是清·康熙年间紫砂名艺人:陈鸣远,号鹤峰,又号石霞山人,壶隐。由于年代久远此公画影图形已不可考。他的作品,一扫前人单调制壶理念,点、线、面的简单组合,以自然素材为基础,保留壶基本功能和框架,首创仿生花器之先河,他的“南瓜壶”,在我辈看来“象”大于“形”,四平八稳、布局合理,看得出鸣远公对“形象”的认识不能脱离“壶为存水”的禁锢,虽极大改善制壶传统形体,但仍有羁绊保留,未达仿生真谛,老成持重有余、趣味细节不足。但在当时已是紫砂壶史一个巨大飞跃和创新——破紫砂“方圆一相”严肃庄重传统,取天地之灵秀,创异形多变,君不见此壶现在价值几何?实在给后辈进步创新既开辟道路空间又提出更难逾越的标准。民之暇趣初见端倪。

时光不老,又逾过百年,仿生器在蒋蓉、谢曼伦二老手里发扬光大。“花器”之名在浩如星海的紫砂制品中从名不经传、难登大雅,硬是打拼为名门正派,两位老前辈继承了鸣远公对紫砂“归于生活、归于田园、归于野趣、天真烂漫,自得其乐”的理解。

把朴实无华的泥丸赋予更加鲜活的生命力,二老的南瓜藤蔓、桑叶蚕宝可谓粉雕玉琢、肌理丰富、栩栩如生,不仅用紫砂泥形象描摹出自然界的细节,还关照它们的健康、情绪、特点,使观者领略:作品虽无言,确可感受这冷泥也有情绪;虽作品无声,确能共鸣余音绕梁、体验气韵生动;虽作品无足,却宛若脱兔处子鲜活可人。

至此,顽石在灵巧匠人手中反复抟打屈服,化为粉尘又被赋予新生命,虽不对等万物之灵,但此刻我猜已无人敢小觑它们——仅仅轻蔑为一团泥巴、一把玩物——我笃信:当一个事物、一件器物无论是否具备生命加持,只要它专注努力,全力以赴以完美姿态呈现在我们面前,任何人都会被这种拼搏执着的精神打动,并给予其充分尊重。这点上,我国民间艺人及作品实至名归。民之暇趣渐入佳境。

紫砂“花器”已日臻完美,百花齐放,无论形体、工艺、选材、立意均无懈可击。从鸣远开宗立派“象”大于“形”到紫砂二老精益求精“形象”兼备,后辈年轻紫砂人又要如何创新呢?论工艺境界都难以超过前辈。好比武术界李小龙横空出世、一骑绝尘,晚生武者望尘莫及……后学的年轻紫砂工作者没有令我们失望。他们冥思苦想总结出——唯有走出不同的路,自己的路,方可搏出一番天地——你是李小龙冷酷到底,我是成龙诙谐幽默——你一本正经,我就“歪瓜裂枣”。

此瓜工艺精湛采选段泥全手工精心抟制。盖口六瓣不通转,壶嘴颤颤巍巍好似醉酒,又像力不从心不能好好长大的结缔。壶把缠缠绵绵、扭扭曲曲、圈圈连连纠结一处。经典之处就是壶身,锦囊感十足,好似泄气的皮球,却心有不甘还想继续奋力生长,整个造型设计让人忍俊不禁,诙谐闲趣一览无遗。一手壶文玩把持也是相当舒适,此壶细节也十分到位,瓜囊上的虫洞,瓜蔓上的皴裂,瓜叶上的侵蚀,甚至盖子上瓜藤被掐摘的痕迹也是历历在目,细细观之让人感叹不愧是一只有故事的“歪瓜”,而心中却不约而同泛起会心一笑。民之暇趣归为趣暇。

紫砂花器经历了蹒跚学步到至臻完美。最后回归生活闲趣,归根到底,都是人思想态度的产物、意识生活的产物,器物再精妙都应回归到生活中去,为人服务,为生产、生活服务。如奇技淫巧卖弄工艺过分矫饰技法最后完全沦为摆设“花瓶”便失去了器物本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。

被称为“日本民间工艺之父”的柳宗悦说:“每天使用的器物不允许华丽,不允许繁琐,更不允许病态”实用品哪怕上升到艺术层次都应该有个度,过头就不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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