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子

阿良写文章

海子不姓海，是一位声音略有点哑的哑子，别人叫他的时候，他能听懂并能大声的回应，如果他要主动与人沟通，通常会指手画脚，嘴里发出些简单的单词，但就是不能表达出来一句话。别人逗他，他不恼，脸上还带着讪讪的笑容，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性格使然。

海子是一位孤儿，父母无可稽考，是由一位村里的老光棍从路边捡回来并抚养长大，老光棍驾鹤西去，海子就成了孤儿中的战斗机，好在他年方四十，生活还能自理。

海子的嗅觉很灵敏，谁家要是死了人，他能第一时间嗅到，并赶到人家看个究竟，乌鸦的嗅觉也很灵敏，死人发出的特种气味乌鸦能感知到，这就难免让人怀疑海子的前世是乌鸦，呱呱呱，啊啊啊，声音跟乌鸦还真有点神似。确定那家要办丧事了，海子就在那家混场子，吃饭的时候他跟着吃饭，吸烟的时候跟着吸烟，放炮的时候他跟着放炮。丧事办几天，他跟着在那家混几天，赶都赶不走。

海子很勤快，扫地，搬桌，挪凳子，贴楹联，动棺材，摆花圈，不怕苦，不怕累，不怕脏，不怕晦气。别人也乐得使唤他。

海子饭量很大，盆大的碗他能吃好几碗，饭好吃的时候，他逢人就伸出大拇指，嘴里能蹦出好吃不咸几个字，他的标准很简单，饭不咸就是好吃，饭咸了就是不好吃，大概是饭菜太咸得不断找水喝的缘故吧，他嫌麻烦。

饭后海子就拿场子里的散烟抽，一根快抽完的时候，过滤嘴一拧，取跟新烟，烟屁股对着烟头，拧连一块，一点都不浪费。别人要是不制止，他能一直抽下去，一根接着一根。深吸一口烟，吐个烟圈，那样子那神情很是满足。别人就逗他-----海子，知道老和尚临死前说的一句话是啥不？海子摇头，有好事者问，是啥话，答曰：莎士比亚。众人哈哈大笑，海子不明白，但也附和着啊啊的，恐怕临死的时候他也不会明白吧。

海子的存在，让办丧事的人有很大的心灵慰藉，看看棺材里躺着的人，我还活着，看看海子，我似乎活的还不错。海子不理解众人的心思，依旧在场子里穿来走去，很忙碌的样子。

到了晚上，办丧事的人家通常请了戏班子，戏班子不是正规的，是草根的。节目有响器，艳舞，豫剧，歌曲联唱。海子通常就坐在戏台子的旁边，早早就坐好，等着开演。歌曲联唱，是一种很嗨的节奏，海子就靠着戏台，头跟着节奏一起晃，跟吃摇头丸似的，他的节奏把握的也很好，颇和节拍；听豫剧，他眯着眼睛，手打在腿上，有板有眼，嘴里跟着嘟嘟囔囔；轮到艳舞，海子的眼睛睁得很大，脖子抬的很高，看着很僵硬，眼睛一眨不眨，嘴巴张着，头不动的时候晶莹的哈喇子流很长很长。此时的他会不会琢磨老和尚临死前的那句话？

吃饱饭，吸好烟，看好戏，没有忧愁，没有烦恼，不会为上班加班而郁闷，更不会为股票的喋喋不休而耿耿于怀，不会为子女的学习而操心，更不会因情感危机而苦闷，简简单单，快快乐乐，这就是海子。

可惜，海子后来因在一家丧事上被他人灌酒而喝多，回家后因呕吐物堵塞气管而死，众人发现他死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，躺在床边的水泥地上，僵硬的躯体上还散发着酒精味，扭曲的脸证明临走时有些许痛苦。

阿门，轻轻的我走了，正如我轻轻的来，挥挥手，不带走一片云彩。用到海子身上，似乎有点文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