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是痴狂,半乃性情
33岁的教授伊拉·梅契尼科夫(Elie Metchnikoff)试图自杀,这让俄国敖德萨大学的人们大吃一惊。这个在23岁就被任命为教授的人,杰出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,正准备干出一番名垂青史的业绩。可是现在,他的妻子感染肺结核去世了。世界在生物学教授的眼里,变得顿时“没有了任何光彩”。1873年的这些日子,丧妻的年轻人几乎整日借酒浇愁,神情恍惚,并且无缘无故地大发脾气。昔日的意气风发在梅契尼科夫身上已然全无。他决定追随妻子而去,却因自杀心切,吞食的鸦片过多,最后全吐了出来。一直以来,他就是这种火急火燎的性格。有一次,在翻阅一大堆研究甲虫的资料后,年轻人觉得自己有了惊人发现。仅用几个小时,他就写成一篇文章,并连夜寄了出去。但第二天,他不得不急急忙忙写信告诉刊物主编,“昨天寄的文章,请不要发表”。原来,他发现昨天得出的结论完全错误。梅契尼科夫经常当众宣布自己伟大的科学理想,甚至为此闹出很多笑话,但他毫无顾忌。不过,认识他的人都知道,这个人对待科学的态度非常诚实。对待生活,他亦如此。在自杀未遂两年后,梅契尼科夫再度结婚。可惜新任妻子在1880年感染伤寒,这在当时无法医治。35岁的丈夫再度自杀。这次他改用注射的方式,使自己感染上回归热。结果他还是未能死成,但这种病令他非常痛苦。“他就是不自杀,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。”身边的人轻蔑地议论道,并开始对他感到绝望。正是这些轻视和失望,让这个死不了的人又彻底活了过来。梅契尼科夫看来不想让自己那些伟大理想变成人们口中的笑话。他开始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实验室里,在那里,他发现海星浮游幼虫的某些活动细胞能将外来物体吞咽下去。然而,这种吞噬细胞学说,遭到了法国科学家巴斯德和德国科学家贝林的轻视,两人当时都是欧洲声名卓著的人物。甚至连剧作家萧伯纳,也加入了批评梅契尼科夫的行列。在剧作《医生的两难选择》里,萧伯纳塑造了一位自负的医生,他反复要求病人“刺激你的吞噬细胞”以便赚取不必要的手术费用。梅契尼科夫艰难应付着各方的批评,同时,他还得通过大量的实验,为自己的学说寻找论据。“如果减少与社会的联系,只一心一意在实验室中从事研究,那么,你也许能获诺贝尔奖。”在获得1908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后,梅契尼科夫曾这样回答别人。但现在,他还得忙于反复与人争论。尽管他坚信离自己的伟大理想越来越近,但现实是,他还不被人所承认。不仅如此,这个性情中人很快便祸从口出。“如果皇帝干扰学者们的研究,不仅是他自取灭亡,整个俄国也会随着灭亡。”在一次演讲中,梅契尼科夫表达了自己的失望。他认为沙皇统治下的腐败政治,影响了俄国科学与教育的发展。这令沙皇政府严重不满,严重的迫害也随即而至。这个当年拒绝了国外的优厚条件而选择回国发展的留学生,不得不经过化装,才得以逃离自己的祖国。接受巴斯德的邀请,梅契尼科夫加入了法国巴斯德研究院。事实上,早在梅契尼科夫担任敖德萨一家研究院主管,因生产巴斯德发明的狂犬病疫苗,前往巴黎寻求巴斯德的指导时,后者就已经无私地帮助了他。这一次,在巴斯德研究院,梅契尼科夫经过整整20年的专心实验,最终完善了他的吞噬细胞学说,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奖,也实现了他对众人宣称的伟大理想。获奖后,这个逃亡者想到的还是自己的祖国。他不知道,在他逃亡后,他的母亲已经被迫害致死,而他妹妹一家也遭到无情迫害。颇具讽刺意味的是,恰在此时,俄国驻巴黎的使节向梅契尼科夫转达了沙皇对他的歉意,谎称他的家人已得到沙皇的厚待与礼遇。沙皇政府邀请63岁的梅契尼科夫回国,并许诺给科研人员以充分的民主与自由。而真实情况是,国内那些主张民主的人士,正遭受着残忍的折磨。对这些信息一无所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,就像年轻时匆忙寄出那封信一样,在听信使节的言语后,随即决定回国。只是在归途中,他最终得知了那一连串不幸的真实消息。在无比的心痛与失望中,梅契尼科夫发现自己当初作出的决定完全错误,当即返回巴黎。这个当年在祖国屡屡自杀未遂的人,从此再未踏上故土,他那痴狂而性情的一生,最终结束在了异国他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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