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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颜知己

那些快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,欢笑却永远留在记忆里。


工作的第一年,跟我想象的一样无聊郁闷,除了讲课,剩下的时间我基本都是对着房子外的花草或者天空发呆。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姜图到来。


我和姜图还没见面,暗地里就跟他先来过一次较量。我比他早工作一年,一直和同事挤一个单身宿舍,整天盼望有个全部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。


那天还不到开学时间,我提前回了学校,发现隔壁的隔壁有个屋清理得空空荡荡的。我大乐,这肯定是我的了,上学期期末校长就亲口答应我的。我当时也就那么随口问了一下:“是给我的吗?”没想到答案出乎意料地差点让我晕死:“是给新来的教师,姜图的。”


“姜图?姜图!”我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,恶狠狠地想,一个新人,居然插队到老资格前面去了!就因为他是校长的大学校友?哼,本小姐可不是好欺负的,怎么能容忍此类不公平的事情发生?


校长其实是个心软又迷糊的老头儿。我说宿舍该是我的,但在姜图没有新宿舍之前,让他先堆放东西,先住下来。三言两语,老头儿就答应了。


为防万一,我立马叫人把自己的物件全搬进空屋子里,到处塞得满满的,只剩下一张床上光秃秃的床板。我还挤原来的宿舍,那个姜图,他要住就去住吧,反正是暂住。没想到,姜图不住,他只是放了两个大箱子进去,然后露一口白白的牙齿,不停地笑着说:“麻烦你了!麻烦你了!”我这人就这样,吃软不吃硬,本来一直得意洋洋地窃喜,可一下子,突然像抢了他东西似的。以后再见到他,就低眉顺眼,颇有些内疚的感觉。


好在学校很快给他安排了宿舍。他把他的大箱子搬出去的那天,我的内疚感马上烟消云散,我又对他趾高气扬起来。嘿嘿,虽然他比我大一岁,可谁叫他晚我一年毕业呢?在我的威逼下,他总是“师姐”、“师姐”地叫得很甜,我也就乐滋滋地大声应着。


我和姜图都是独自在外工作的人。我们学校在郊外一个小山坡上,绿树成荫,花团锦簇,但优美风景敌不过都市的繁华喧嚣,绝大多数职工的家都在市里。下午下班后,学校悄无声息,只剩下几个快乐的单身“汉”。


因为有着前面的渊源,我和姜图很快熟悉起来,并相处得很好。他对我在开学时收留他的大箱子一直心存感激,就放纵着我在他面前耀武扬威。我后来告诉他那个宿舍本来是他的,我觉得不公平,所以抢了回来。他一点也不介意,笑眯眯地说自己早知道了。天哪!这小子,原来一直在装傻。我狠狠地瞪了他一大眼。


姜图有极好的人缘。自他来了以后,下了班的院子也不再冷清。他的宿舍成了年轻人的俱乐部。一下班,大家不约而同地拥向他那里。有时候,他还没到,我们就已经坐在他屋子里了,他看见我们出入自如的样子,作晕倒状:“天啊!你们怎么进的门?”我们全部很无辜地说:“你的门锁不是坏的吗?不是你叫大家想来就来的吗?”他那宿舍,四壁空空,我们戏称:“小偷看见都会掉眼泪。”所以每个人都知道,这家伙的门窗也就一个空城计。


他的大堆朋友,纷纷逃离城中心,跑来我们这萧条的山坡上,还美其名曰疗养院。经常就我一个女孩子混在他们那堆傻小子当中,他们也不把我当女孩子看,总是兄弟长兄弟短地称呼我。


我哈哈大笑,丝毫没有淑女样。冷冷清清了一年多,我喜欢极了这份热闹。我们一起玩斗地主,谁输了用口红画谁的脸。我的运气总是很好,常常看着被画成花猫一样的他们,笑得直不起腰来。黄昏的时候,抱回很多啤酒,大杯地喝,大声地笑。几个人不时感叹:多么快乐和单纯的日子啊,好像依然在上学一样。


姜图有个毛病,就是看见美眉就没志气地迈不开脚。有一次,大伙儿在星期六约好爬山。走到校门口,他的弟兄之一说穿皮鞋爬山累,要换拖鞋。找来找去,还差一双。姜图自告奋勇跑去借。



学校门口有家小饭店,我们经常在那里吃喝,和老板很熟。姜图去的就是那里。几步路的距离,我们左等右等,嗓子都喊哑了,他既没露面也没吱声。最后大家忍无可忍,一行六人全杀到小饭店一看,差点没气死。他提着一双拖鞋,站在人家院子里,和一个漂亮mm正谈笑风生。我们催了又催,只差过去揪他耳朵了,他唠唠叨叨又半天,好不容易才出了门。


从此以后,这个典故就时常被我们拿出来打击他。我一向伶牙俐齿,说话素来不拐弯抹角。他对我挖苦他、嘲笑他、讽刺他,从来不在乎。他还笑嘻嘻地说:“我是你寂寞时候的出气筒!”


我正没心没肺地大笑,听到这句话,心里密密泛起的就全是感动。我夸张地大叫:“酸!”其实真正酸的却是我的鼻子。姜图和他的朋友虽然总叫我兄弟,可一直都让着任性和霸道的我。每次在我滔滔不绝逐一打击完他们后,他们就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:“你这小姑娘,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得温柔一点啊?”


其实他们不知道每次想起他们,想起他们一直迁就我宠爱我,想起我们一起欢乐地度过很多寂寞的日子,我的心都温柔得想要哭泣。


端午节那天,学校提前下班,一转眼到处都人去楼空。姜图的宿舍门也是紧闭着。我知道他有个阿姨在城里。我也有亲戚,也盛情邀请了我。可我不想去。过节的时候别人家里团圆的氛围会让我倍感凄凉、分外想家的。我打算像往常一样吃食堂,凑合着就过了,还没到开饭时间,我听见姜图大呼小叫地喊我的名字。才打开门,姜图把一串冒着热气的粽子递过来,不停地催我:“趁热,快吃!快吃!”他的两个朋友站在一边,一个拎着只大母鸡,一个抱着箱啤酒。


我惊喜地问:“你们怎么来了?你女朋友呢?”“他女朋友回家过节了,他本来也应该去的。可是,我们怕你一个人哭鼻子啊!来陪你啊,怎么样,感动吧?”他们三人嬉皮笑脸地望着我。而我,除了傻笑,什么也不会。


那只大母鸡最可怜。谁都没杀过鸡,把它折腾得够呛。最后,姜图一生气,一刀斩下鸡头。晚上,吃着喷香的鸡肉,我们的笑声把夜晚的寂静驱散得无影无踪。吃完,看着喝得东倒西歪有点迷糊的三人,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。


校园里开始风传我和姜图的流言,连学生也会用暧昧的眼光看我们。没办法,干部学校,学生比我们还复杂。对这些,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依然我行我素,大声叫他的名字,大方地和他出出进进。


有一天,同事中的一个老太太遇见我,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说:“小姜和你在谈恋爱吧?现在他屋里来了两个女娃。”我心里一阵爆笑,表面还很礼貌地回答:“阿姨,我们没什么啊!那是他女朋友,也是我的朋友呢!”看着老太太满面狐疑的样子,还好像自言自语喃咕什么,我赶紧飞也似地逃开。


我气势汹汹把这糗事告诉姜图听。姜图他们一干人全都笑翻了。谁都知道,姜图有他的温柔女友,我有我的远方男友,我们一向兄弟相称,坦诚相待。好几次,他和女朋友闹别扭,还是我去帮忙讲和的呢。而我,时不时在接爱情长途时,遭到他的恶笑。


“哼哼,姜图,你那傻乎乎的样子,我要看上你非给大家笑死不可。说说吧,你怎么弥补我的一世清名?”姜图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,一脸坏笑地说:“就你这刁蛮劲,我能看上吗?哇哈哈哈哈!”我气急败坏地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扑克牌盒砸向他:“姓姜的,你去死吧!”


他一路狂奔,大叫救命。其他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继续进行他们的升级大战,只有他女朋友拍着手在一边大笑。


第三个深秋来临的时候,姜图结婚了。我和他的那帮朋友陪他娶回了千娇百媚的新娘。我笑逐颜开地对每个人的疑问都回答:“不!我不是伴娘,我是姜图的伴郎!”婚宴上,新娘新郎不停敬酒。他们一伙人还直对着我起哄:“兄弟!加油!早点把自己嫁出去!”我回他们一个大白眼:“你们懂什么?我才不要早早进围城!傻,单身才叫贵族呢!”



姜图的新家也安在热闹的城中心。结了婚的姜图说:“有空就来我家。我们都想你,盼你来呢!”我使劲点点头,却知道那些快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。只是,一个人听音乐的周末,想到他们,想起姜图说的“我是你寂寞时的出气筒”,我就忍不住笑出眼泪来。


蓝颜知己:等您坐沙发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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